文/ 盧美杏


試著閉起眼睛,緊緊閉著,
忘記天有多藍,忘記陽光如何刺眼,
然後,想像自己沒有了雙眼,
你敢踏出那沒有安全感的第一步嗎?
這個答案,留有無限可能,
大多數人其實是畏懼的--
因為「看見」,我們得以確認物件的稜稜角角,
敢於碰觸、敢於想像;
但常常,我們也因為「看見」,
盲目相信自以為是的正義一方,
讓一切扭曲誤解。


去看電影《逆光飛翔》,電影聚焦在男主角裕翔--
台灣第一位主修鋼琴的盲人學士黃裕翔,
透過琴鍵敲出熱情,
用音樂感動了想追求舞蹈夢的女主角小潔。


在這部勵志好片中,
更讓我聚焦的是劇中的甘草人物--
裕翔的體育系室友阿強。
看似大剌剌能吃好睡的胖小子,他教裕翔看A書;
用手指動作示範跳舞,吆喝同學到寢室看棒球,
讓裕翔跟著大家喊加油,
阿強對待盲生室友以「無分別心」,
沒有假仙沒有做作,這點安排令我感動。


小學三年級時,我有個年長五、六歲的同學,
相較於我們這些稚嫩到不行的小毛頭,
她看起來滄桑且成熟,已經是個發育良好的姑娘。
我倆因個頭高大同桌而坐,
我可以看到她的便當很大、很簡單,
常常只有一塊鹹魚;
雙手因常做粗活而長繭,沉默鎖眉,
簡直被折磨得如上一輩人。
但她啥都不理,
一下課就抱著課本逐字逐句朗讀著。


我總是偷瞄她,
甚至因為她動作粗鄙而有點嫌棄她。
坐久了,熟了,她說起自己的養女身世,
我才明白
她每天大清早起床做飯、帶小孩、當女工,
耽誤了許多年才爭取到上學讀冊的機會,
認命的她感恩還有上小學的機會,所以拚了命讀。
我若未能深入了解她,單憑外觀氣味,
很可能也魯莽加入其他同學譏諷的行列。


明眼人之間要「無分別心」都這麼難了,
更何況對待視障者?
家裡附近的視障按摩院裡,有位研究所高材生,
找不到工作只好從事按摩工作,
他曾經邊按摩邊無奈嘆道:
「一般公司行號根本進不去,
啟明學校的教職早已滿額,
除了按摩能做什麼呢?」


很多年前,我有機會擔任一個混合肢障、
聽障、視障、腦性麻痺等朋友的旅遊團體志工,
五天行程下來,肢障朋友覺得無障礙空間太少,
聽障朋友大致無礙,我最好奇的視障朋友呢?
他說,味道很臭,泰國話聽起來很「難聽」,
所以這地方一定不好玩。


他從聲音與氣味判斷城市的姿態,
最愛聊台語歌曲,江蕙、黃乙玲、秀蘭瑪雅
、蔡小虎等如數家珍,
還有條有理地向我分析各人的唱腔與口條,
這個視障朋友的聽音優勢
只能成為業餘興趣、聊天話題,
在職業上,他依然是按摩師。
這個社會沒有提供視障朋友更大更多元的舞台。


明眼人不是只有同情與掉淚,
追夢者無分別心,熱情者無分別心,
世界歧視很多,唯有壯大自己的心志。


人間福報 家庭版 2012.09.27



 

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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